金麟臺上药香浓过花香的情况除了前些年金子轩养伤,大概也就这一次了。
金光瑶懒得再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,无精打采地和薛洋呆在一处养病,免得温情两处奔波。毕竟江澄没了紫电但三毒还在,剑光闪闪的威胁起人来气势一点也不弱。
这些天金光瑶憋了满肚子的苦水,也不管薛洋醒没醒,趴在他枕边说个没完,硬是把濒危的人烦的脱离了生命危险,一醒来就要给他两拳,那劲头温情看了都说是个奇迹。
薛洋是很后悔那时候跟金光瑶说了那些话的,现在时不时被人拿出来挪揄一番的滋味是相当之不好受,但无奈身子还很虚弱,除了拿眼睛瞪金光瑶之外什么都做不了。这可乐坏了金光瑶,觉得枯燥的养病生活总算是有了些乐趣,变着法的“欺负”,恨得薛洋牙根发痒。
两个人窝在一处养病闹腾归闹腾,各自的心情却是比之前都好多了。这一处小小的院落隔了纷杂的世事,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静好。
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将一切抛诸脑后。
宋子琛自薛洋醒来后便不再日夜守着,狠下心逼自己不闻不问,却又忍不住偷偷探看。晓星尘虽是想将他及早带走免得再伤心,只是宋子琛坚持一定要再多留些时日。他自然知道是因为友人想确定薛洋确实无碍才能放心。
见他这样晓星尘心中亦是不好受,但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不愿看到友人受蒙蔽,因此尽管心有丝丝愧疚却也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错。
他涉世未深尚参不透情爱,见友人如此挣扎只知此事凶险,心中道难怪要将情爱也算作劫难,痴心错付深情辜负,一朝陷落便是万劫不覆。却不知若是所有感情说放便能放又何来痛苦,也不知为何有人明知是苦果却依旧甘之如饴。
他不懂,因此只是痛心友人遭遇,更觉薛洋可恶,心狠手辣伤人性命不算,还要玩弄情感愚弄真心。
如此停留又是半个月,才终于是下定决心要走。
临行之前收拾衣物,宋子琛看着整理出来的婴孩衣服,心中怅然。他慢慢地将衣服一件件迭好,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,望着它发呆。
晓星尘进门看他这样立刻也就明白了,上前拿了包袱,抬眼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。
孩子生下来之后便一直由江厌离照顾,养在了别院,距离也不是很远。
宋子琛跟在侍女后面走的迟疑,晓星尘也不催他,先一步进到屋里将衣服递给侍女,又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小心地抱着哄了一阵,看他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这才抱着往宋子琛那边走了走。
“子琛你看,这孩子好乖,不哭也不闹,你抱抱他吧。”
宋子琛犹豫着伸出手,手指屈伸几次向前试探着搭在婴孩身上,慢慢地将他抱在怀里。很小很软的一团,呼吸轻软,躺在他怀中柔弱且无害。心跳透过衣料传至掌心,和每一晚贴在肚皮上感受到的一样。
他这才有了做父亲的实感。欣喜,悲哀,痛苦交织在一起叫人心烦又不得不去在意。
这孩子这么小,这么软,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,能有什么错?什么错也怪不到他身上去。
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轻轻塞入襁褓之中,小孩似乎很喜欢,发出一些欢喜的喊声笑的眉眼弯弯,小小的手指抓着穗子不放。他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笑,抱着轻晃,惹得婴孩更加开心,挥着手就要来捉他。他突然很想抱着孩子一起走。
只是还未等他将想法变成行动,便被人拦下。
“宋道长,我劝你还是将孩子放下。”金光瑶掀了帘子进入室内,面上笑意虽是温和但周身却带着一股寒气。“那是我的养子,你带不走的。”
“但这是我的孩子。”宋子琛下意识将孩子向自己怀中抱的更紧了些。
金光瑶见状轻轻笑了一声,眼中却是嘲讽,“宋道长,需要我提醒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他的另一个父亲又是谁吗?你自己心里当真能对他做的事完全释怀吗?”
宋子琛闻言僵硬了一瞬,低头看了看正笑着的孩子,低声道,“如果是这样,我怎么能安心将孩子留在他身边。”
“孩子不是你生的,你没这个权力决定他的去留。”金光瑶冷冷道,“他什么都没有,连这孩子你都要抢去,好狠的心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恕我直言,你没资格做这孩子的父亲,以后也请不要再出现。”
罕见的怒气短暂地出现了一瞬,金光瑶的表情很快又恢覆成满面笑容,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。宋子琛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将孩子强行带走,但一想到薛洋那悲伤又无助的表情,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。
薛洋厌恶他,但这孩子什么都没做过,又怎么会惹他讨厌?还是留给他吧,他什么都……没有啊。
宋子琛犹豫许久,终是妥协。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婴孩的额头,手指勾着不轻不重地刮了刮小鼻子,不舍地将他还给奶娘,低头凝视一会儿转身便走。
如果,他想过很多次,如果薛洋那时肯认错,或者之后,哪怕叫上一声他的名字也好,他一定会选择站在他那一边。但他不想要他,他的心里没有他,一直都是在骗他,这份心意被辜负的痛苦远大于真相被揭开,他连走到他身边安慰一句都不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