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行的队伍终于暂时摆脱了追兵,穿行在嵩山脚下的密林中。风过林梢,带来一阵阵松针的沙响,听得人心头痒痒。
赵云飞勒住马,回头看了看那辆略显破败的马车,问李靖:“那位‘陛下’没事吧?”
李靖翻了个白眼:“他倒是舒服,每日三顿不落,还跟我抱怨昨晚鹿肉烤老了。”
赵云飞叹了口气:“果然是帝王命,头悬梁马中坐,心思还在灶台上。”他拍了拍腰间的水囊,“这要不是咱抢来几个王世充的厨子,早得啃树皮了。”
“你确定要南下找窦建德?”贺若弼一脸狐疑地凑过来,“那人……可不是讲感情的主。”
“讲不讲感情另说,他起家那会,靠的就是号召‘为民伸冤’,咱要打感情牌也行,要搞利益交换也行。”赵云飞眯着眼道,“咱不图他出兵,图的是他不落井下石。”
“可他远在河北,咱这一路得穿过汝州、许州、颍川……王世充的地盘。”李靖提醒道。
“说的就跟我们还有其他路似的。”赵云飞啐了一口,“北边李世民守得跟铁桶似的,西边是老裴的地盘,我们又不能带着杨侗投唐,不就是死中求活?”
他压低声音:“我们在朝堂没依靠,在洛阳被两头夹击,想活命,就得先出中原的圈套。”
贺若弼点点头,又看了眼那辆马车,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你真的想把杨侗……嫁出去?”
赵云飞笑了笑,没有正面回答:“也不是非得嫁嘛,他可以做个和亲使节,也可以做个人质,最差的,也可以换顿饭。”
李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:“你知道你说的是谁吗?这是陛下啊!”
“那也是个被废的皇帝。”赵云飞毫不客气,“你想想,李渊进长安那天,杨侑怎么着了?被封个秦王就完事儿了。咱把杨侗送去窦建德那儿,未必不是最好的归宿。”
贺若弼摇头苦笑:“你这脑回路,比山道还曲。”
“你们慢慢习惯。”赵云飞翻身上马,朝队伍挥了挥手,“走吧,南边咱还有好几道关口要过呢。”
几日后,队伍行至许昌,已至王世充势力边缘,山路渐渐平缓,气候湿润,田野间偶有农夫下地,但远远见到队伍影子便匆匆躲避。
李靖安排前锋探路回来,禀报前方数十里处有一座小镇,镇外驻扎了王世充的三百兵马,挂旗不明。
赵云飞眯起眼:“王世充派出来的,不一定是抓咱们的,搞不好是护粮的。”
“也可能是巡查杨侗的。”李靖提醒道。
“那就得赌一把。”赵云飞挥手,“乔装成盐商,混进去看看。”
贺若弼皱眉:“咱这一路上可没几匹像样的马,兵都像泥腿子,伪装得过去吗?”
赵云飞拍了拍身后的辎车:“我这车里有假盐,前朝的军需贮藏库里抄来的。再说了,我当年在市场监管局干过几年,伪装造假可是一把好手。”
李靖噎住了:“你当年是干……什么局的?”
“你就当我是在监察御史台吧。”赵云飞笑着不解释,“反正抓假货、编报告、骗检查,全是家常便饭。”
众人默然片刻,最终默契地点了点头:“……听起来确实是能干这个。”
夜色下,赵云飞带着十余人骑着毛驴、拉着车,缓缓接近那镇口驻兵。镇外的兵丁一见这副寒酸模样,没怎么盘查,只粗略看了眼文牒就放了进来。
一进镇口,便听得前头喧嚣不绝,有人在敲锣喊话。
“听说了吗?王公遣使去唐国请降,说是要册封为河南王了!”
“可不是嘛,洛阳的士人都沸腾了,说王世充快要称帝啦!”
赵云飞眉头紧锁,低声问身边扮作随从的李靖:“王世充竟这时候向唐请降?”
李靖神色凝重:“他怕的是李世民,主动纳降,等于保住洛阳局部自治的机会。”
“好一个猴精的王世充。”赵云飞啧啧称奇,“这时候投唐,就是想和李渊讨价还价。咱要是被他逮着,那可没好果子吃。”
正说着,前头忽然有马蹄声急骤,一队快骑疾驰而过,为首一人竟是……王世充的义子王孝恭!
赵云飞一惊,连忙侧头避开视线。
“他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可能是来押运粮草的。”李靖冷静分析,“不过这也说明,王世充的后路调动正在进行。他要对唐称臣,不等于就放弃对我们追杀。”
赵云飞眯起眼,忽然低声笑道:“我突然有个主意。”
“……不会又是坑人的主意吧?”
“当然。”赵云飞理直气壮,“这王孝恭不是走了吗?咱顺着他走的路线,来个反追击。”
贺若弼瞪大眼:“你疯了?咱才几十人,对方三百人。”
“你听我说。”赵云飞压低声音,“他们的粮草肯定押运在后,咱夜袭粮车,不但能补给自己,还能造成王世充军心不稳——他这时候向唐称臣,要是粮草出问题,长安的李渊会怎么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