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洋总是说,你是他最好的朋友。哎呦,想到你们两个刚会爬时就老在一起玩,那傻小子还总哭……”上官瑾抿唇,心里却被一股复杂的情绪搅动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窗外的夜色,仿佛想借风声掩盖心底的酸楚。“谢谢叔叔阿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,”她低声说,“我也很感谢,有像他这样的朋友。”话虽如此,她的心里明白,那个无法触及的空白依然在那里。纪岚插话道:“等瑾复活节假回国一定再好好聚聚,这几年大家都忙,能坐下来聊聊挺难得。”上官素为他斟了杯酒,看向上官瑾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关切:“瑾,别把自己逼的太紧,偶尔也要休息一下。”她点点头,语气没有起伏:“我会注意的,您也要照顾好自己。”窗外,街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夜空中繁星点点。上官瑾在那棵玉兰树下停下了。她缓缓蹲下,撑伞的那只手略微颤了颤,撑伞的角度变了些,雨水落到肩头,但她并没有抖动,也没有躲避。她从包里拿出那只包得很严实的木盒,外面是一层层蜡纸,里面装着一本牛皮笔记本和两封包装不同的信,信封边缘早已卷翘。她没有着急打开盒子,只是将它放在玉兰树下,静静看着。去年她也来过。前年也是。第一年,她走得近,指尖碰到那片树皮的时候,才发现它比记忆中更加粗粝。那年她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,嘴唇几乎被她咬得青紫。但今年不同。她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再来了。她取出小铲子,把三年前就挖好的坑掘开,泥土还带着雨水的湿意,略微松软,动作一慢,泥土就会染上指节。她并不嫌脏,只是专注地挖着,小心地把木盒放进去。信已经看过很多遍,几乎可以背下来,但她依然低头望着它们,好像还能看出什么新的痕迹。第一封是简珩的日记。她的字秀气潇洒,写着某一天的下雨,某一天的考试,某一天晚自习的天色。她在里面悄悄写着对她的好感,又像是在克制,不让人发现。第二封是那封匿名信。她其实一眼就看出是简珩写的。落款没有名字,但每一笔都是她熟悉的,那种小心翼翼地语气——“但我还是想祝你快乐。”、“祝你十八岁:昭昭如愿,岁岁安澜。”这些话,她一遍又一遍读着,早就忘了第一次读时的心境了。第三封,是宋畅交给她的。那是简珩的最后一封信。她一开始读不进去,只是看着刺眼的白发愣。她说不出一句话,连哭都哭不出来。“见信时,春天应该已经来了吧。”上官瑾伸出手,指尖缓缓抚过那几封信,指腹摩挲着信封上的皱痕,轻轻地,轻轻地,将它们放进了坑里,慢慢用土填好。她站起身,雨滴从伞沿滑落,滴到脚背上。风轻轻拂过,玉兰树微微颤动,一片花瓣飘飘摇摇落下,打在她伞边,又贴着伞面滑下,像极了某年某月简珩每一次叫她的名字,平静的,吃惊的,无措的,生气的,还有悲伤的。“忘了吧。”她低声说,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。“下次…别再遇见我了,简珩。”风吹得更紧了。伞面微微颤着,雨滴密密落下,打在青石板上,溅起一阵水花。上官瑾站在玉兰树下,最后看了一眼那处被泥土封住的痕迹。眼神淡淡的,像水中月影,轻轻一晃便再难捕捉。她没有再说话。只是撑着伞转身,沿着雨中的石板路,一步一步走远。那是一种极静的离开,不带一丝声响。仿佛此生的热烈都已埋入泥土,从此风月两清,尘缘不见。玉兰树轻轻摇曳,雪白的花瓣簌簌而落。一瓣落在她肩头,她没有理会。又一瓣随风飘入泥里,悄无声息地覆盖在那三封信之上。再过些日子,这些信都会被雨水浸透,被泥土吞没,被时间慢慢抹去痕迹。但春天还会回来,玉兰还会开。只是,再不会有人在树下等她了。——正文完——作者有话说:正文完历时115天,终于完成了我的第一部作品。说实话,一开始有这个想法,还是春天看见玉兰花在澄澈的天空中静静盛开,我就觉得这好适合写一篇像散文的故事。事实上也确实这样做了,几乎是瞬间就敲定了大纲,只是主角的名字还犹豫了好久。上官瑾的名字很容易就定了,可能是直觉吧;简这个姓也定了,就是叫什么名字敲不定。后来读到“珩”是古代君子佩戴的饰物,由玉打造,意高洁、珍贵。觉得和“瑾”美玉的含义很搭,就做情侣名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