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老臣在文华殿的暖阁里,围着舆图议了整整三天,最后还是首辅拍了板:
“论练兵,满朝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强的。”
谁都记得,当年他刚接五省总督印时,手里连个像样的营伍都没有,全是从陕甘乡勇里挑的壮丁,白天教他们列阵劈刺,夜里围着篝火讲战术,不过半年就练出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——
后来潼关保卫战,正是这支“临时凑的兵”,硬生生扛住了十万流寇的猛攻。
这份练兵的硬本事摆在那,如今要募新卒防鲁豫,陈奇瑜自然成了唯一的人选。
如今朝堂上的大臣们,心里都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。
这两年处理南方事务时,因为情报不明,令南方态势不可收拾,被乾德皇帝在朝会上不轻不重地训了句“诸卿当勉力”,这话像根刺扎在所有人心里。
这次豫鲁防务要是再搞砸,不光没法向皇帝交代,更没脸再占着朝堂的位置,干脆把权柄还给皇帝得了。
所以对陈奇瑜的需求,大臣们几乎是有求必应:
他要的粮,太仓当天就调运;
他要的饷银,户部连夜从库银里划拨,一路开绿灯,半分不敢耽搁。
甚至有几位尚书私下里凑在一起商量,要是朝廷拨的款项不够,他们就自掏腰包补差额——
说什么也不能再出半点差错,免得让天下人看笑话,觉得满朝文武都是只会拿俸禄的废物。
钱谦益坐在雕花梨木椅上,指节捏得发白,青瓷茶盏在手里转了三圈,滚烫的茶水晃出了边也没察觉。
他心里跟堵了团湿棉絮似的——
学政监正的位子,他盼了快半年,如今看来多半要黄。
鸿胪寺本就人手齐整,那寺卿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,首任监正八成是轮不到自己。
更窝火的是,好友瞿式耜婉拒了来京相助的邀约,连最看重的几个学生,也铁了心要去考弘光朝的恩科,半点不给师门面子。
这口气还没咽下去,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,柳如是刚起身要递帕子宽慰,外头管家就慌慌张张跑进来,说族里那几位老祖宗,正堵在二门要见他。
这些钱家族老自打从江南来京,就没干过半点正经事。
头三天把钱谦益藏在书房的地契、商铺账册、工坊契约全翻了出来,摆了满满一厅堂,拿着算盘扒拉到后半夜。
白天凑在一起,说的也全是算计人的话:
谁家子孙该管洛阳的绸缎铺,谁家该去管新郑的棉田,怎么把佃农的地租从五成提到七成,工坊里怎么把工价再压两成,逼着手艺人多织半匹布才肯放工。
连商铺卖什么都要算计——
府城仕女爱穿素色,就多进些淡青软缎;
士子喜欢厚纸账本,就把竹纸的价钱抬上去。
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,眼里全是铜臭,半点儿没沾读书人的雅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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